11月19日,在湖南省军区五里牌干休所老红军罗圩政的家里,记者见到了百岁老红军罗圩政与他已年届90的老伴朱毓英老人。除了罗老腿脚稍微有点不灵便外,二老的生活一切如常,甚至家里照顾他们饮食起居的阿姨,也是去年才开始请的。朱毓英老人思维、谈吐清晰,帮着老伴一起回忆过往,还时时不忘维护罗老的形象。“他那时走路飞快的,经常去给人家讲故事,就是这两年走路没那么方便了,才没怎么出门了。”长征,是罗老提及最多的经历,即便是讲到在延安为八路军筹款筹粮的经历,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爬雪山的艰辛来。
长征故事多:三过茫茫草地,两年零三个月没住过一天房子
“长征艰苦啊,我们前后走了三遍草地,两年零三个月没住过一天房子。”采访中,三过草地、翻大雪山、攻打成都,是罗老提及最多的经历,“第三次过夹金山时要翻18座终年积雪的山头,当时很多红军战士没有牺牲在战场上,却在夹金山上被冻死了。”
1933年8月,罗圩政满腔热血地离开家乡,走上了革命的道路。由于历史原因,1936年,罗圩政当时所在的红四方面军第三次过草地北上与中央红军会合。“前一次过草地时,沿路的野菜吃得差不多了,这一次过草地更加困难。”罗老说,过草地时,干粮吃完就要吃野菜草根,最后就吃自己的皮带,有的来不及等皮带煮熟,在火上烤一烤就吃。而为了抵抗寒冷,大家就用树枝烧火、用树叶铺床。
身经百战的罗圩政身上伤痕累累,至今还有未曾取出的弹片,“有一次我的脚负伤了,差点掉队了,幸好凭着一张党员证,赶上了部队。”
那是在1936年再次北上的路上,在夹金山附近一个叫天时湖的地方,罗老所在的部队遭遇了国民党的袭击,当时已是连长的罗圩政在指挥战斗时,被子弹打中了右脚。由于缺医少药,罗圩政伤口感染,发起了高烧。而当时部队正要加快行军速度,上级安排他到夹金山脚下的一个大溶洞里养伤,这个溶洞很大,有很多受伤的红军战士在那儿养伤。但罗圩政听说养伤的红军战士可能会跟不上队伍,只能在当地打游击,“我不想离开部队,养了3天伤后,脚刚刚可以活动了,我就开始沿着部队前进的路线追赶。”
“当时我身上带着一个党员证,就是凭着这个党员证,一路与沿途留下来的秘密联络员接头。”就这样,行动不便的罗圩政向着北边抄小路赶,从秘密联络员那里得知部队的行踪和消息,并且偶尔得到一点点粮食。在他们的帮助下,经过20多天的追赶,他又赶上了大部队。
1936年10月,红四方面军与中央红军在会宁地区胜利会师,罗老的漫漫长征路才终于画上句号。
130余场故事会,老红军新“长征”路上的精彩
在罗老家的一本画册上,有一张燕山小学的孩子们围着罗老,正在津津有味地听他讲故事的照片,时间离现在很近,2010年。
“也就是这几年,他不能走远路了,燕山小学的师生来到干休所,找到他,请他讲长征的故事,他就在花园里给大家讲课。过去他可积极了,哪个单位请他,他都去,不管多远,这是他离休以后最重要的事情。”说起老伴,朱毓英发现他跟别的老人不一样,当别人寄情山水或琴棋书画时,他却还给自己去找点“罪”受。
“我出身贫苦家庭,跟着红军走上了革命道路,一辈子都要关心国家,我身体还好,希望能继续为党为国家做点贡献。”百岁后,罗老的口齿变得有一点含混,要认真地听,认真领会。1982年,罗圩政离休了,他感到随着年月的推移,红色革命史正逐渐被人们忽视,而有的革命传统也开始变得不被人理解,他觉得有必要现身说法。
他把自己的成长经历、三过草地的艰辛、参加过的重要战役编成精彩的故事,经常义务到部队、学校、矿山、工厂,给战士、学生、工人讲长征故事,讲革命传统。作为湖南省军区关心下一代协会顾问,又是五里牌干休所关心下一代协会的骨干会员,每年寒暑假,他都会参加少年儿童的冬令营、夏令营活动。
“出去讲课时,他身上会带个小本子,上面写着故事的提纲。”朱毓英老人说,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,由于交通不是很便利,有一次,邀请单位离五里牌干休所路程比较远,罗老吃完中饭后,就戴上遮阳帽,顶着烈日,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准时赶到学校。到了后,顾不上喘口气,又立即给小朋友们讲课。
“后来条件改善了,单位给他安排了专车,他也很少使用,他说共产党的干部不能搞特殊。”五里牌干休所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,罗老讲故事有“三不”,即不要邀请单位派车接送、不在邀请单位吃饭、不收邀请单位的“辛苦费”。他坚持着这个原则,在95岁以前,前往各邀请单位讲了130余堂革命传统课。
生活简单,节俭的故事一箩筐
“我们是2005年才搬到干休所新楼房里来的,之前住在老院子里时,他还可以挑好大一担尿桶去菜地里浇肥,菜长得可好了,都吃不完。”朱毓英老人甚是怀念住平房的那一段时日,罗老身体好,她也能一身轻松地忙她的,上老年大学,学学唱歌练练书法,“以前我出去旅游好多天,他都自己照顾自己,现在年纪大了,要照顾他,就没上学了。”
“我们是组织介绍认识的,不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,自由恋爱。”那个年代的老人并不讳言他们的相遇,也许最开始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,可60多年的相守,却早已让彼此交付出生命,不分你我。朱奶奶虽然也年过八旬,却坚持自己照顾老伴,“家里人照顾,他更习惯,虽然去年开始请了人帮忙,但半夜我都会起来,帮他输氧,气不顺时喂他吃药,饿了还要煮点夜宵。他平时也喜欢吃我做的饭菜,糖醋鱼啊,鸡蛋饼啊,最爱扣肉,一周要吃三四次。”
“我每次只吃两块。”罗老似乎要证明什么,却立马被朱奶奶打断,“哪里才两块,恨不得把一碗要吃完。”罗老也不反驳,呵呵笑着。
朱奶奶还告诉我们,罗老一直保持着节俭过日子的习惯,一双布鞋鞋底都磨穿了,可他就是舍不得丢,每次往脸盆里放洗脸水时,能淹住毛巾就行,多了他就会说可惜,洗完脸的水,他也要留着冲厕所。
“小时候穷日子过惯了,现在生活条件好了,也不能浪费。”罗圩政小时候家里十分贫困,租地主的田种,租别人的土屋住。年纪稍长,罗圩政便到地主家里做了长工。“那时候我每天天没亮就要起床,找足够吃一天的野菜和草药,留给90多岁的爷爷和卧病在床的母亲,然后赶到地主家当篾匠。干了三年,地主才开始给我工钱。”罗老回忆起幼时的艰辛,仍不免一声长叹,“我参加红军时,就带着当长工时攒下的一块大洋,一直舍不得用。”
长征途中,挨饿是常有的事,有一次,罗圩政饿得头昏眼花,跟着部队到达一个集镇,看着小摊上诱人的白面饼子,他硬是咽了口口水从旁边走了过去。可越往后走,部队物资越来越匮乏。“同志们,你们谁还有钱,就先捐出来,以后部队会还给大家。”部队首长召集大家开了个会,罗圩政当场捐出了那块揣了很久的大洋。
人物小档案
罗圩政,1911年11月出生,四川省阆中市并七乡人,副军职离休干部。1933年8月参加中国工农红军,1934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参加了川陕革命根据地反六路围攻和红四方面军长征。先后任战士、班长、排长、连长、延安总部警卫团警卫、航校排长、抗日军政大学总校科员、副厂长、东北军政大学军需科长、中南军政大学湖南分校供给部长、解放军政治学校校务部副部长、部长。1955年荣获三级八一勋章、三级独立自由勋章、三级解放勋章。1988年获二级红星功勋荣誉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