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医大师李佃贵用虫类药治慢性胃炎
慢性胃炎是指各种病因所引起的胃黏膜慢性炎症病变,其发病率在胃病中居首位。慢性胃炎临床症状并不典型,大多数可表现为上腹胀满或疼痛、烧心、反酸、嗳气、恶心、呕吐、食欲减退,甚至可伴随出血、消瘦、贫血等症。该病属中医“胃脘痛”“痞满”“嘈杂”“反酸”等范畴。

《不居集》载“万物皆生于土,脾胃者后天之根本,人之所赖以生者也”。一日三餐,皆劳于脾胃,现代人饮食多样,生活节奏加快,工作压力增大,致使慢性胃炎发病率居高不下且症状反复,难获痊愈,日久可致癌变。李佃贵善用虫类药治疗慢性胃炎,尤其是伴有肠上皮化生和不典型增生者,可预防病情进一步发展成胃癌。现整理李佃贵应用虫类药治疗慢性胃炎验案两则,以飨同道。

胃脘痛案

许某某,男,54岁,2007年5月14日初诊。主诉:间断性胃脘胀痛2年。现病史:患者2年前因饮食不节致胃脘胀痛,未系统治疗,近1年胀痛频作,自服三九胃泰、快胃片等药,症状缓解不显,遂来诊。刻下:胃脘胀满疼痛,夜间明显,嗳气频作,饮食生冷则症状加重,怕冷,纳可,寐安,大便可,日行1次。舌紫红,苔中根部薄黄腻,脉弦滑。既往史:既往体健,否认肝炎、结核、伤寒等传染病史。否认手术、外伤、输血史。预防接种史不详。查体:腹平软,剑突下压痛,无肌紧张及反跳痛,肝脾未触及,墨菲氏征(-),肠鸣音正常存在。胃镜结果提示慢性浅表性萎缩性胃炎。病理结果提示胃窦黏膜慢性炎、腺体肠上皮化生。

诊断:西医诊断为慢性浅表性萎缩性胃炎、肠上皮化生,中医诊断为胃脘痛(浊毒内蕴,瘀血阻络)。

治法:化浊解毒,活血化瘀。

处方:黄芩15g,黄连15g,半枝莲12g,半边莲12g,白花蛇舌草12g,砂仁9g,紫豆蔻9g,水蛭9g,蒲黄9g,五灵脂12g,元胡12g,当归12g,川芎9g,三七粉2g,姜黄9g,柴胡12g,香附12g,苏梗12g,青皮9g,佛手12g,广木香9g,枳实12g,川朴12g。3剂,日1剂,文火煎煮2次,每次40分钟,共取汁400ml,早晚饭前半小时温服。

5月17日二诊:药后症减,胃脘胀痛,嗳气减少,口苦,纳可,寐安,大便调,日行1次。舌紫红,苔薄黄微腻,脉弦细。守原方去厚朴、枳实,加栀子12g。煎服法同前,14剂。

6月1日三诊:药后症减,无胃脘胀痛,口苦消失,偶有嗳气,纳可,寐可,大便调,日行1次。舌紫红,苔薄黄微腻,脉弦细。守二诊方加陈皮9g。煎服法同前。

本例患者共治疗8个月,症状较前明显减轻,病理诊断由胃窦黏膜慢性炎、腺体肠上皮化生转变为胃窦前壁及小弯黏膜慢性炎。

按李佃贵认为慢性胃炎与浊毒关系甚为密切。湿浊之邪可致脾失健运、胃失和降。湿盛则浊聚,久郁化热,湿浊化热蕴毒,毒寓于热,热由毒生,日久则气滞血瘀。治以化浊解毒、活血化瘀。方中砂仁、紫蔻芳香化浊,黄芩、黄连、半枝莲、半边莲、白花蛇舌草解毒,共为君药;蒲黄、五灵脂、元胡、当归、川芎、三七粉、姜黄活血化瘀;蒲黄、五灵脂合用,《名医方论》谓其“而有推陈致新之功。甘不伤脾,辛能散瘀,不觉诸证悉除,直可以一笑而置之矣”。气行则血行,配伍柴胡、香附、苏梗、青皮、佛手以疏肝理气,广木香、枳实、川朴理肠胃之气。全方共奏理气、活血、化浊、解毒之功,使气血调、壅塞通、湿浊化、毒邪解而病则自愈。

中医认为虫类药具有破积消癥、活血祛瘀、宣风泄热、搜风剔络、消痈散肿、生肌收敛、行气和血、补益培本等功效。李佃贵认为虫类药为血肉之质,具动跃攻冲之性,深入络道,具搜剔疏拔之功,能搜剔络中伏邪以松透病根,攻逐邪积。水蛭咸、苦,性平,有小毒,主要功效为破血逐瘀通经。现代药理研究认为水蛭有抗凝血、抑制血栓形成、抑制炎症因子表达、抑制肿瘤生长及增殖等作用。用于浊毒内蕴、瘀血阻滞证,可破血逐瘀、活血止痛,能改善胃局部血液循环,增加血供与营养,改善萎缩肠化及不典型增生状况。

胃痞案

王某某,男,60岁,2007年2月5日初诊。主诉:间断性胃脘胀满5年,加重2个月。现病史:患者5年前因过食生冷,饥饱失常,逐渐出现胃脘胀满、疼痛,自服三九胃泰、气滞胃痛颗粒等药,症状时轻时重。2个月前突然症状加重,服上药病情不缓解,遂来诊。刻下:胃脘胀满,食后明显。嗳气,烧心,无反酸,口干不欲饮,小腹不适,纳可,寐可,大便略稀,无黏液、脓血,无下坠感,日行1次。舌质红,苔黄厚腻,脉沉弦细。既往体健,否认肝炎、结核、伤寒等传染病史。否认手术、外伤、输血史。预防接种史不详。查体:腹平软,剑突下压痛,无肌紧张及反跳痛,肝脾未触及,墨菲氏征(-),肠鸣音正常存在。胃镜结果提示疣状胃炎。病理结果提示胃窦黏膜慢性炎症、疣状增生伴肠上皮化生。

诊断:西医诊断为疣状胃炎、肠上皮化生,中医诊断为胃痞(浊毒壅盛)。

治法:化浊解毒,和胃消痞。

处方:半枝莲15g,半边莲15g,茵陈15g,白花蛇舌草15g,绞股蓝12g,板蓝根15g,黄芩12g,黄连12g,藿香15g,大腹皮15g,紫苏15g,陈皮12g,茯苓15g,扁豆15g,山药15g,广木香9g,全蝎9g,蜈蚣3条。日1剂,文火煎煮2次,每次40分钟,共取汁400ml,早晚饭前半小时温服。

3月12日二诊:患者坚持服上方1个月余,症状减轻,仍胃脘胀满,时烧心,口干,纳可,寐安,大便稀,偶有下坠感,日行1次。舌红,苔根部黄厚腻,脉沉弦细。守上方去大腹皮、紫苏、陈皮,加当归12g、白芍15g。煎服法同前。

5月26日三诊:服二诊方73剂,药后症减,胃脘胀满、烧心、反酸均较前明显减轻,纳可,寐可,大便可,日行1次,小便可。舌红,苔薄黄,脉弦细。守二诊方加川芎9g、三七粉2g。煎服法同前。本案患者在我院治疗1年,复查胃镜2次,第3次胃镜与第1次胃镜相比,胃体黏膜花斑消失,胃窦前壁黏膜可见数个疣状隆起,表面充血、糜烂均消失。病理结果提示疣状增生伴肠上皮化生消失。

按本例患者舌红、苔黄厚腻、脉沉弦细,胃镜结果提示胃窦前壁黏膜可见数个疣状隆起,表面充血、糜烂、小便黄均为浊毒壅盛的体现。李佃贵治疗浊毒壅盛的患者时,初期以化浊解毒为主,常选用绞股蓝、黄芩、黄连、黄柏、半边莲、半枝莲、白花蛇舌草以清热解毒,砂仁、紫蔻、藿香、茵陈祛湿化浊,同时黄芩、黄连、黄柏又有苦寒燥湿的功用;待舌苔由黄厚腻变为薄黄腻或薄黄时,以和胃为主,强调胃以通为用。

伴胃脘胀满气滞者,加柴胡、香附、广木香;心血暗耗、虚火内浮所致眠差者,加酸枣仁。半边莲、半枝莲、白花蛇舌草对肠上皮化生又有很好的治疗作用,可谓一箭双雕。

虫类药物中,李佃贵常用全蝎、蜈蚣。全蝎具有熄风止痉、攻毒散结、通络止痛的功效。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载其“专善解毒”。现代药理研究认为全蝎具有抗肿瘤、抑菌、镇静、镇痛及提高自身免疫力等作用。蜈蚣辛、温,有毒,具有熄风止痉、攻毒散结、通络止痛等功效。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载其“走窜之力最速,内而脏腑,外而经络,凡气血凝聚之处皆能开之。性有微毒,而转善解毒,凡一切疮疡诸毒皆能消之”。现代药理研究认为蜈蚣具有抗肿瘤、止痉、抗真菌作用。李佃贵常将全蝎、蜈蚣作为对药使用,用于浊毒内蕴、经络阻滞证,可攻毒散结、疏通经络,调节人体免疫力,改善内环境,可延缓或逆转慢性胃炎伴肠上皮化生或不典型增生病变的发展。(付连超 山东省庆云县人民医院  王绍坡 李佃贵国医大师工作室)
(注: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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